石壁高处有二龛碑刻,风化严重
清《綦江县志》编辑罗星刻“古得胜山”四大字于石壁
探究得胜山题刻
綦江不仅自然风光秀丽,在这块古老土地上,先民们还创造了辉煌的历史,积淀了多元的文化。本地特色民间故事、传说俯拾皆是,这些风物传奇的核心,大多是围绕当地的自然物与人工物的由来、特征以及风土人情相结合,并在流传中得到民间不断的加工、润饰,逐渐变得丰满圆熟,成了綦江地域文化的一部分。
埋藏在历史长河中的“得胜山”,便是綦江灼灼地域文化的一部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何以具备载入史册的厚重?
众里寻它千百度 看“山”是山
发现得胜山,缘起,看书。前段时间翻阅清《綦江县志》,看到有得胜山的记载:“得胜山,在治东六十里,一名定军山……罗星刻‘古得胜山’四大字于石壁。”短短两行记录,让我兴致陡增,为何取名“得胜山”?得胜山在哪里?它有着怎样的故事?太多疑惑,得好好探究一番。
上网查询、电话咨询、拜访周边上了年纪的读书人打听得胜山,均无一所获。既然县志上有记载,断然不会是无中生有吧?探寻的路怎能就此作罢!
随即,笔者翻阅资料,终于在《九域志》中找到了些眉目。《九域志》成书于北宋元丰年间(1078年—1085年),其中有一句话引人注目:“南川县有得胜山”。须知,彼时的南川县非现在的南川区,(其时名叫隆化县),而是綦江的前身。这下可好,得胜山在綦江境内找到了根据。
那么,得胜山具体方位何在?这成了一个困扰笔者的新谜。很巧的是,在另一本书中找到了答案。成于南宋中期的《舆地纪胜》中记述:“得胜山,在南平军东南,形势艰险,林木蓊郁,又叫黄沙坎,大兵常破贼于此。”
黄沙坎?永城凤冠山上有个地方就叫黄沙坎!原来,得胜山就是现在永城镇与南桐镇之间的凤冠山、石华山所在的山脉,如此一来,该山得名距今已有940多年历史。笔者打探,民间口口相传得胜山还有“古得胜山”四字石刻,是一处民俗遗存。
择一个雨后夏日出行,向目的地而去。一路上,空气清新爽鼻,沁人心脾。踏过松松软软的泥巴路,穿过如梦似幻的薄雾轻笼,90分钟的跋涉,忽略了艰辛与疲累,“得胜山”总在心中牵引着50余人一路向前。
“到啦!到啦!”笔者的思绪被前面传回来的呼喊声打断。“呵,这就是得胜山!”,在我的世界,它从书页走向了大自然,是一座实实在在存在的,真真切切有石有土、有花有草、有体量有高度的山!
乡土文史,总打着深深的历史和地方烙印,“得胜山”缘何而来?
将军督战的沙场?看山不是“山”
站在这幅长约3.8米、高1.6米、宽0.7米的石匾前,大有巨石奇险、孤峰突兀之感。遥想冷冰器时代,这里也算具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好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临壁俯瞰,其下500米落差处,庆江厂区和黄沙水库工地现场,视野通透。此处有一地名叫“将军沟”,据当地老人口口相传,因有将军督战山下沟壑第一线,指挥战斗而得名。沟中耸立一座小山堡,似人工堆砌而成,那是备战所用?还是战死兵士的万人冢?不得而知。但最起码,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得胜山与战争有关联,不然,北宋的《九域志》、南宋的《舆地纪胜》怎么会不惜笔墨关注偏居川黔大山里的这座綦江小山头?
这场战争发生在何时?参战将军姓甚名谁?
在依岩而建的观音庙石壁高处,笔者发现有二龛碑刻。石刻字风化严重,但依稀可辨“军”“得胜”“黄沙坎”“孙”“瀛山”“康熙壬辰年”等字痕。由此可见,碑刻,诞生于1712年,距今已有309个年头了。
据史料载,宋熙宁年间,因王安石变法,以木斗为首的南平僚反叛。有宋一朝,綦江境内最惨烈的战火莫过于宋熙宁七年(1078年),梓夔访察使熊本率兵讨伐,南平僚被杀戮殆尽。
结合石碑和史实推测,此山当年应属僚人领地,熊本宋军在取得藻渡河大捷后,要进攻隆化(今南川)铲除僚人残余势力,必先拔掉此山。
宋军从南平军(今赶水南平因此得名)治所铜佛坝(今赶水陈家坝火车站一带)顺江而下到今三江,转道蒲河,进驻永城一带,向依山侍险负隅顽抗的僚人发起总攻。大军得势登山,大获全胜,熊本手书“得胜山”三字,命工匠刻于山顶石壁,满怀英雄豪迈气慨的得胜山、将军沟之名,由此诞生!
熊本大军乘胜追击,转战隆化一带,逐歼南平僚余部。历经数十年战火后,渝南地区终得安宁。此山一战,奠定了彻底铲除南平僚叛乱的基础,有“定军”之功,官兵又称其“定军山”。
追古不嫌远。据《宋史·列传》知,从仁宗皇佑年间起,在今扶欢、南桐一带的熟僚梁承秀、李光吉、王兖导生僚入寇,甚至还把巴县一带的汉人虏来为奴。宋治平元年(1064年),被夔州转运使孙构率军讨伐,打得落花流水,只好遣使进铜鼓内附。四川安岳进士、北宋祠部郞中冯山曾作“僭田收尽连蛮徼,旧版从来实汉民。草染华风能不瘴,山离污俗自无尘。连城解丧吴王濞,钜积终刑石季伦。一代英豪犹不免,咄嗟三叛尔何人”一诗,记述了此次战事。
由此,不管是熊本于1078年、还是孙构于1064年的战事,皆是“得胜山”“定军山”“将军沟”命名的最大可能。否则,就只有往前推数百上千年,更早历史上的綦江战事了。
蓦然回首,看山还是山
得胜山这一相传甚远的古地名,离场镇并不远,为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事实上,找到得胜山十分不易。笔者问询附近三五百米范围内的世居乡民,都不知其名,只知道一个因石漠化严重、盛产石砾的石华(化)山。
笔者来到石华山,经多人指点,几番搜寻,找到了观音庙、古道隘口,就是不见“古得胜山”踪影。辗转镇、村干部电话,询问乡村公路清洁工人,探访凤冠山庄主人……均无果而终。
后来,遇到80来岁的江维全老人,他对观音庙、“古得胜山”略知一二,按其所述并结合前面的信息,终寻得入口。
那是一条长满荆棘和青苔的古石板路,看样子,好多年没人探访过了。沿着石板行走几分钟后,“古得胜山”豁然眼前。题字者,正是道光版《綦江县志》首席编辑、当时的綦江文化名流——罗星。
北宋将士鲜血凝聚的“得胜山”,綦江历史上的文化名流题字的“得胜山”怎么就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呢?
实际上,世代相传的乡村地名,有着不可复制的历史,承载着千百年来的文化信息。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庶民百姓,也不论是衣锦还乡还是颠沛流离,都靠它维系乡情。乡村地名是回家路上最准确的坐标,是离家游子的心灵港湾,是家国情怀、祖源认同向民族认同上升的情感纽带。带着这样的反思,我们身边又有多少乡村地名不曾因破除封建糟粕、或拆迁造城、或撤乡并镇而消失的呢。
如此一来,得胜山、定军山、石化山……在历史尘烟中变化,最终“销声匿迹”,实属正常。诸如短短的5年里,永川松既误用成松溉,綦江古歧误为古岐,江津骆騋、骆崃再到骆来,时光的无情推移,让这些地名演变,有的失去了文化底蕴,有的还在浩浩历史中难寻其迹。
欣慰的是,当地镇、村干部收到笔者反馈后,立即赶赴现场,把遮掩“古得胜山”题刻的观音挂框取下,鼎力支持宣传地方历史文化并着力持续挖掘,如今已做了指路牌,为慕名而去的后来者定向导航。
经过岁月长河淘洗,冲刷掉战乱的血痕,掀开谬变的迷雾,得胜山,依然是那座山,是绿水青山的山,是金山银山的山。它壮丽地站在新时代乡村振兴的端口,轻抚一段段岁月,迎送一批批大地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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