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华鲮曾是沅水流域一种重要的野生经济鱼类，由于拦河筑坝、环境污染及过度捕捞等原因，其数量急剧下降，濒临灭绝。从2006年开始，湖南省水产科学研究所在洪江区开展湘华鲮的人工驯养及繁育工作，渐收成效。2009年及2018年，湘华鲮两度入列“湖南省生态保护红线”，湖南省第十二届政协委员彭钧也两次提出《关于重视濒危物种湘华鲮繁育基地基础设施建设》及《拯救与保护湖南省独有的濒危物种湘华鲮责任重大》的重要提案，引起政府及其职能部门高度重视。

“我们就是专门搞湘华鲮保护性养殖开发的。”怀化市天鲮自然保护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建成，对自己所从事的特定“水货”养殖事业自豪感满满，信心满满，“（今年）3月份投的鱼苗，每尾均重100—150克左右，至今生长顺利，等到大约11月份，鱼儿长到3斤左右，就可以上市了。”除了湘华鲮，天鲮公司还养殖了少量雄鱼、草鱼，3个品种中，湘华鲮占到全部投苗数量的九成以上。

天鲮公司于2007年—2022年期间从事网箱养殖，拥有30口网箱，2022年上岸登陆，养殖方式改为池塘养殖，一则顺应渔业发展方式之大势，二来网箱养殖规模太小，企业扩大经营本就受到限制，恰逢养殖政策重大调整，便弃“网”投“塘”。如今，天鲮公司池塘养殖规模扩大至3.33公顷，所投鱼苗达300万尾，预计11月份收获时，产量能有30吨左右。成品鱼销售方面，该公司已跟长沙方面签订供销协议，悉数供应对方。目前怀化乃至全省只有天鲮公司一家做湘华鲮开发，包括岳阳、自治州、邵阳、益阳等地在内，需求端纷纷跑到洪江订购鱼苗，天鲮公司可谓炙手可热。

（出自润锦农业的工厂化养殖鳜鱼，市况稳中见涨。）

天鲮公司自成立以来，湘华鲮的物种保护等工作得到政府部门大力支持。2019年9月，省水产产业技术体系授予该公司“湘华鲮驯养繁育试验展示基地”，权威专家覃钦博教授上任伊始，就赴洪江区指导湘华鲮等沅水土著鱼类的驯养繁育工作。2020年3月，省水产科学研究所与天鲮公司签订技术服务协议，成立“沅水珍稀鱼类研究基地”。2021年10月，天鲮公司承担了省农业农村厅“湘华鲮等土著鱼类繁育基地升级改造建设”项目，并于次年获得“怀化市市级水产良种场”资质。2023年，天鲮公司获“沅水土著鱼类繁育产业园”“科技型中小型企业”及“农业农村部沅水土著鱼类增殖放流苗种供应单位”资质，其湘华鲮、稀有白甲鱼、小口白甲鱼，进入怀化“国际种业之都”建设规划（2024—2035年）。

前不久，省农业农村厅将湘华鲮列入区域代表性物种，在长沙、怀化、邵阳、张家界、益阳、岳阳等地通过增殖放流的方式，不断扩大湘华鲮野生种群的数量，充分发挥增殖放流的生态功能，保护生物多样性。天鲮公司已然坐拥亲本培育基地、工厂化孵化车间、鱼苗养殖池、成鱼养殖示范池及污水处理等设施设备，具备年产湘华鲮等沅水土著鱼类鱼苗逾千万尾的生产能力——得益于该“种子公司”富有成效的作为，一度濒危的湘华鲮得以安身立命，其“家族”后续开枝散叶只在须臾之间，相关综合效益也愈发令人瞩目。

由“塘”至“厂”，养殖链渐成闭环

将养殖端从海南移师湖南芷江以来，李叶海成天琢磨的就是怎样把他的虾子养得更好，更能冲击老饕们的味蕾。

湖南海珊水产养殖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叶海，念兹在兹的餐桌美味叫南美白对虾（基围虾），其原产地主要是厄瓜多尔。海珊公司工厂化室内养殖面积有6000平方米，投放虾苗800万尾，它们正陆续发育为成品虾，在消费市场颇为抢手。2023年，海珊公司虾产量达5万多公斤，加上鲈鱼、鳜鱼等6个品种的淡水鱼养殖，一共带来800万元总产值，毛利率为30%左右。

“上个星期以来，我们刚卖给超市等客户一批上等的虾子。”李叶海介绍，他们的活虾主销怀化及周边市场，怀化城区大型连锁超市是其中主要客户，“目前市场批发价二三十元左右一斤，都是客户们主动上门拿货，不愁销路。”南美白对虾生长的季节性较强，集中在每年7月—11月底，而淡水鱼们的成长嘉年华则浓缩于夏冬两季。南美白对虾的原始“口味”很重，把它们从海里请上陆地，生长环境由咸水变成淡水，李叶海很费了一番功夫，他先是给虾子们配海水，然后让它们逐步适应淡水环境，最终彻底“淡”化，跟自己的重口味DNA一刀两断，“这种技术已经很成熟”。

（怀化不少设施渔业企业正抢抓机遇，不断扩充自身养殖产能。）

海珊公司2014年开始外塘养殖，2018年改为工厂化循环水养殖，养殖链闭环自此成型。眼见鱼虾成品销路好，公司规划养殖量能也逐步跟进，于是瞄上了厂区周边3.33公顷左右农田，期待下一步做成梯田式小棚养殖，公司做推广基地，接纳更多市场力量专门养殖，分工协作，各得其所，但因土地属性变更不易，这片农田暂时还不能动，公司集约化、规模化扩张生产端的想法尚处待字闺中。

水产养殖投入很大，饲料是其中的最大项，如南美白对虾专用饲料每吨单价在8000元-10000元之间，平均1.5吨饲料养1吨成品虾，喂养周期3-6个月，流动资金如果不能随时接续，就会直接影响到企业正常经营。李叶海说公司目前资金有一定困难，因此设法融资了100多万元，还有100万元需求缺口亟待填平补齐，“在此之前，只能适度控制生产规模”。

海珊公司创业至今，“看得见的手”每每鼎力相助。2022年，市、县两级职能部门为其向省里申报了渔业高质量发展补助项目，公司因此获得100万元项目资金支持。此前的2018年，海珊公司已经获得政府扶贫项目资金支持50万元。职能部门特别是畜牧水产部门还安排专业团队常态化下到该公司项目基地，提供技术、政策咨询等服务。今年4月份，职能部门还组织全市设施渔业业内人士前往海南等地，参观、学习工厂化养殖等先进技术流程、运作理念，李叶海觉得自己受益匪浅。“进一步科学发展怀化的设施渔业，政府部门可以多多参鉴广东、海南等地的成功做法。”他坦承，“特别是在设法为企业疏通融资瓶颈方面。”海珊公司除确保自身稳健发展外，还带动了基地周围10多户农户从事设施渔业，涉及养殖面积逾33公顷，更多人期待加盟，“相关味蕾尤物，基本上不愁销路”。

（将工厂化养殖与池塘养殖结合起来，是不少相关企业的运作模式。）

现代渔业，“设”法争先

如果说将水产品苗子投于宽阔水域进行网箱养殖形同放养，那么将其置于陆地鱼塘或工厂车间养殖，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圈养。

近年来，“水货”“放养”渐成趋势，换而言之，设施渔业正在成为现代渔业的主要发展方向与主流拓展路径。设施渔业是充分利用人工设施和环境条件，通过现代科学技术和管理手段，进行集约化、工厂化、规模化养殖，以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环境污染，保障食品安全，促进渔民增收。设施渔业是促进渔业转型升级的一种渔业形式，是未来渔业发展的重要方向之一。

怀化现代设施渔业发展平稳有序，亮点频频。来自市畜牧水产事务中心的权威信息表明，2023年，全市设施渔业养殖容量31.69万立方米水体，其中工厂化流水养殖、工厂化循环水养殖、陆基圆池养殖水体10.1万立方米；年产量1406吨，同比增长39.21%；涉及的养殖品种包括加州鲈、斑点叉尾鮰、鳜、青、草、鲢、鳙、鲤、鲫、鳊、鲂、马口鱼、餐条、花骨鱼、甲鱼、南美白对虾、罗氏沼虾等，以及地方土著经济鱼种湘华鲮、光倒刺鲅、稀有白甲鱼、小口白甲鱼、瓦氏黄颡鱼。

（小时候玲珑剔透，长大后价值不菲。）

怀化现代设施渔业主要包括工厂化养殖和池塘设施养殖两大类，其中工厂化养殖方面，芷江湖南海珊水产养殖有限公司（养殖南美白对虾、加州鲈），芷江润锦生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老基地饲料鳜鱼驯养繁育，新基地一期工程建设中）；沅陵县鱼翔生态农业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养殖斑点叉尾鮰、青鱼）、靖州的怀化市大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养殖加州鲈）、通道佳渔水产养殖有限公司（养殖甲鱼）；辰溪县兰山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养殖大鲵）；洪江区的怀化天鲮自然保护有限公司（沅水湘华鲮等土著鱼繁育基地）次第成功抢滩产业链高端，取得不俗业绩。池塘设施养殖方面，溆浦、辰溪、麻阳、中方、新晃等县先声夺人，后市可期。

怀化以大力发展现代设施渔业为抓手，推进渔业产业扩规模、提质量、上水平、强标准、增效果。职能部门对全市符合条件的高标准工厂化循环水养殖场、陆基工厂化设施渔业养殖场、池塘工程化循环水养殖场开展建设需求调研摸底，指导芷江润锦生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等全市5家符合条件的设施渔业企业，向省里申报了发展需求；指导沅陵县岩屋潭库区生态农业开发有限责任公司等全市8家单位，申报2025年水产品加工和仓储保鲜能力建设项目。同时制定并下发《2024年怀化市水产绿色健康养殖技术推广“五大行动”骨干基地实施方案 》，明确全行业行动纲领；指导芷江润锦生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申报创建2024年水产绿色健康养殖技术“五大行动”骨干基地（生态健康养殖模式推广行动——工厂化循环水养殖技术模式）。

（因陋就简，量体裁衣，是怀化既有设施渔业企业开疆拓土的“基本盘”。）

另一方面，地方管理层对农业农村部业已认定的全市22家“五大行动”骨干基地建设加强指导，如指导怀化天鲮自然保护有限公司、芷江润锦生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湖南海珊水产养殖有限公司按照设施渔业生产建设要求，合理规划布局、标准化设计；指导芷江润锦生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芷江华瑞园水产养殖项目”2024年拟新建养殖鱼池6000平方米，配套建设全封闭式循环水养殖车间及循环水净化系统等设施，采用现代化养殖设备和技术，提高养殖效益；指导渔业招商引资，中方县由此引进汉臻投资有限公司，拟开展内陆工厂化海水循环养殖；指导引进深圳志众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拟开展数智渔业产业工厂化陆基循环水养殖等。

疏通制约瓶颈，开拓发展空间

“我们的工厂化循环水养殖项目去年就已经开建，目前正准备阶段性投产，总投资1.5亿元。”设施渔业给芷江润锦生态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周辉“圈养”出了一个大大的胃口，“市、县两级水产管理部门已经以政府名义，帮我们向省里申报了设施渔业奖补项目，申报额度800万元，具体落实结果还要等省里批复。”

1.5亿元建设资金让周辉倍感压力山大，通过自筹+融资，他已经筹到了项目一期建设资金2000余万元，银行方面也答应给他“放养”3000万元，但尚未完全敲定。工厂化循环水养殖项目准备3期建成，2025年全部建成投产后，润锦公司的设施渔业产能将倍增，养殖、经营技术水平亦将大幅提升，设施设备科技含量更会前所未有提高。如此这般，总体生产成本会大幅降低30%以上，同时节省一半以上土地、人工等开支，环保效益十分可观，而养殖效益预期将增长3-10倍左右。

（设施渔业成本构成中，饲料是个大头。）

“希望政府及有关部门提供融资便利！”周辉重申，“这是利企利民利市场的好事，皆大欢喜。”他的鳜鱼、鲈鱼、黄颡鱼主要供应长沙、贵阳等大城市以及怀化、芷江等周边市场，后者以酒店为主。三大品种，总计工厂化养殖面积1.2万立方米水体，鱼苗投放80尾/立方米，成鱼期4—6个月左右，今年到目前为止，鳜鱼成品鱼、鲈鱼苗的市场行情一直不错。6月30日那场洪灾，使得周辉损失不小，他的4公顷多外塘成品鱼跑光了，总计上万公斤，另外还“被放养”了100万尾鲈鱼苗，直接经济损失合计200万元。“养鱼风险大，主要是天气影响，自然灾害，还有鱼儿生病。”他说，“不过市场情况还可以，消费端比较稳定。”在他看来，降低经营风险，向工厂化养殖方向转型是必由之路，这样的话养殖密度更高，产量更大，质量更好，效益更可观，但投资也更大，“没钱就搞不成”。

李建成也在疾呼“资金不足是主要困难”，强调“需要政府出手帮衬”。据他透露，天鲮公司的养殖项目已经投入600多万元，后续头寸盘点殊堪不易。此外，由网箱养殖转变到池塘养殖，相关养殖技术差别很大，其中特别是调水、病虫害防治的用药浓度等具体操作环节有待进一步摸索，他们还在积累经验，“希望职能部门多多关心，多多支持”。

（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生前也很关心设施渔业发展状况。）

事实上，资金周转难是怀化绝大多数设施渔业操盘手们当前必须直面的主要痛点与难点。市畜牧水产事务中心相关负责人表示，设施渔业为高密度养殖，基础设施、技术投入所需资金量较大，特别是引进高科技的设施设备，对绝大多数养殖户而言是个巨大挑战，“迫于资金压力，企业维持现状的居多，养殖规模普遍难以扩大，规模化效益普遍难以充分发挥”。

怀化设施渔业还面临其它发展瓶颈，比如市场因素制约以及设施自动化、机械化程度低，养殖成本高、服务体系不健全，以及专业人才缺乏等。“养殖用地整合难。”相关管理层人士称，随着耕地“非粮化”政策规定出台实施，使用基本农田进行水产养殖被全面禁止，一般耕地转为养殖用地手续办理难度大。同时，受生态红线、各类保护区、风景名胜区等保护限制，设施渔业养殖用地空间大幅缩减，对水产养殖业的发展形成严重制约。他认为怀化在大力发展现代设施渔业上有着资源禀赋优势和产业发展基础，“关键在于如何设法疏通瓶颈补齐短板，为这个很有前途的产业拓展更广阔的成长空间”。